大沾河漂流
作者：运涛
喜欢旅游的我，都快被一个地名把耳朵磨出了茧子，那就是“沾河”。在别人的叙述中，号称“神州第一漂”的大沾河漂流充满惊险、刺激，三天三夜，一叶扁舟，乘风破浪，随波逐流。举目曝沙之鸟，鄂伦春猎人手握钢枪，枪起鸟落；面对呷浪之鳞，游客手把钓竿，盆满钵满。帐篷露宿，江水烹制……虽无比向往，奈何没有机会游历其中。
沾河严格来说，不是行政区划的地名，而是企业名称，为隶属黑龙江省森工系统的沾河林业局。从城市角度看，林区近似于山村的存在，而从乡村角度看，林区又类似城市的存在。
大沾河漂流不接受零散的游客，所以沾河与黑河近在咫尺，我始终没机会去那里。
今年夏天机缘巧合，认识了几位沾河林业局的朋友，才圆了沾河之游的梦。
下车伊始，沾河的朋友先给我们科普了“大沾河”的“大”并不是狂妄自大、大吹法螺的意思，而是真的很大很大，如果说在黑龙江省森林工业总局的四十个林业局中它最大，人们还无法直观体会，那么就与两个地方比较一下。沾河林业局施业区总面积.83平方公里，国内比上海市的总面积还多出多平方公里，国际上相当于新加坡国土面积的十一倍。我闻听恍然，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沾河人处林区而小城市，居江湖之远，却有胸怀天下的大格局，倒也不是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
沾河林业局的名字已于年撤销，更名为黑龙江省沾河林业局有限公司，下属林场也有一半名字变成了经营所。沾中经营所的前身就是沾中林场。
沾中，顾名思义位于沾河的中流，与逊克县新鄂乡新民村比邻而居，这里原是鄂伦春族养鹿的鹿场，就起名鹿场村，现名为新民村，林场场址本来不在这里，为了更好地保护森林，与林区内的村民建立良好关系，才迁移到此。
沾中经营所有了沾河这条河的近水楼台，便打起了漂流的主意，刚买了几条橡皮艇，我们恰逢其会，就成为了第一批试水的游客。
这是短途漂流，从场址后的水漫桥开漂，漂到下一个水漫桥，长度约7.5公里。
以前让我羡慕的三天三夜的漂流属于长漂，约80公里，不是在沾中下水，而是在沾北林场，由于正修建五大连池至伊春汤旺河公路，交通不便，长漂暂时关闭。沾河的朋友中有一位摄影家，八十年代随中央电视台的中国记者和一些外国记者漂流过六天六夜，几乎是沾河全程漂流。他介绍说大沾河发源于小兴安岭，南、北沾河汇合，主流俗称为“大沾河”，流汇于逊毕拉河，是逊毕拉河的最大支流，全长公里，流域面积平方公里，逊毕拉河则流入黑龙江。沾河原名沾别拉，为满语，“沾”译为“急流”，“别拉”译为“河”，意思为急流河。沾河平均宽度为百米，最宽处米，最深处深度达7至8米，最大流速3米/秒，最大流量立方米/秒，平均流量67立方米/秒，径流主要来源于冰雪融化，兼有降雨。
我们的橡皮艇上没有鄂伦春猎人，没有钢枪或钓具，是朋友们自己请了沾中林场的人帮助划船而已。帮我坐的小舟划船的是个身高一米七八十的中年人，上嘴唇留着浓浓的黑胡子，一副善良和朴实的模样，中年人聊起沾河的风光风物滔滔不绝。
推橡皮艇下水，穿上救生衣，摇起船桨，开始漂流之旅，每艇最多可坐六人。刚下水，就清晰地看到一匝长的鱼儿在小艇旁悠哉游哉地嬉戏，背鳍长而呈旗状。沾中朋友顺口说这种鱼叫斑撑子，学名黑龙江鮰鱼，位列黑龙江名鱼“三花五罗十八子”中的“十八子”，属于名贵的冷水性鱼类，主要在山涧溪流中栖居，这条河里最多，一般捕捞后都干炸了吃。
林区的天气好极了，坐在小舟之中，看大团的白云飘过，一朵一朵，看蓝蓝的天空澄澈，一片一片，映在水里，水天一色，忽然心胸豁然宽阔，进入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则心空明而理圆湛”的意境，也产生那种心如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的感受。“野渡无人舟自横”固然有趣，有人有舟，人在舟中，却不去划，让它自由漂流，岂不更是极大的放松。抬头，是白云，低头，是云影，“碧水何渺渺，白云亦英英”“云影淡，天容窄。晓风漪十顷，暖浮晴色”等诗句不由就涌上心头。不时，掠过蜻蜓，忽而点一点白云，忽而点一点蓝天，忽而到小舟小憩。蜻蜓，没有把我们当闯入者提防的心思，我们也不是从自己呆腻的地方去看别人呆腻的地方来旅游。人类也是自然之子，我们进入森林，进入河流，实际上是回归，有巢氏时人类岂不都在森林里，所有能追溯的古老文明岂不都诞生在大江大河流域？我们回归的或许不是自己生活过的地方，但一定是祖先生活过的环境。某种意义上，所谓乡愁，何尝不是蓝天白云，何尝不是绿水青山，何尝不是树树木木，何尝不是花花草草，何尝不是鸟鸟兽兽……
当地管水平缓的水面叫大渟，水深最可能藏有大鱼，钓一米多长的哲罗也是有的，哲罗学名哲罗鲑，位列黑龙江名鱼“三花五罗十八子”中的“五罗”，哲罗的做法很多，干烧、红烧、清蒸、吊汤或是生鱼片，都不错。
水流急的地方叫滑潲子，水浅易搁浅，所以要及时挥浆逃出困境。
他们有意无意中的一番凡尔赛操作，给我们一种山珍野味的美食俯拾即是的感觉，不由馋涎欲滴。
漂流中途有片沙滩，四轮子的车辙清晰可见，朋友猜是村民来河边烧烤留下的。这基本是漂流了一半的距离，我们也下岸休息，烧烤的痕迹没发现，或许就是开四轮子随便转一转。逊克的奇石，尤其玛瑙很多，看我们低头寻觅，沾中的朋友说，这里玛瑙很少，没啥好石头。有人捡到一块手指头大的红玛瑙，有人捡到拳头大的树化玉，都达不到“石不能言最可人”的可爱度。
两岸，左靠山岭，山岭皆为石，能看到一棵棵松属乔木在石头上扎根，笔挺矗立，直刺蓝天，高耸入云。
右岸较低，河畔多柳树。朋友说小舟不能从树下走，不止一次有人被树枝刮住衣服来不及挣脱而落水的事故发生。
小舟中，大部分人都把鞋子脱掉，一只脚在舱里，一只脚在水里，一荡一荡，十分惬意。到了河里，身体一点儿都不湿，那就是心不在焉，没有真正亲水。旅游，岂能身在曹营心在汉？
另一只小舟上有位沾河非常有名的网红，昨晚在水上公园的舞台直播上看到他，非常吸粉，嘴皮子极其溜，在全程直播漂流，划船的是沾中的干部，义务当起了直播顾问，有问必答，还是最权威的那种。
静谧的蓝天白云下，纯纯的山野风，忽然冒出“老铁们，来沾中漂流提我，给你优惠”的即时连线通讯声音，乍听似乎有违和感，反思，独居瓦尔登湖畔的美国作家梭罗也忍不住发出过“我也跟大多数人一样喜爱交际，任何精神旺盛的人来时，我一定像吸血的水蛭似的，紧紧吸住他不放”，谁又能真的免俗呢？于是释然。
在最陡峭的半拉山悬崖上，举头仰望时，突然有了发现，一根褐色的树干似乎肿了一块，定睛再看，哪里是树干肿了，分明是一只猫头鹰，利用羽翼的保护色隐身在那里。
“它看到我们了吗？”
“不能吧，它眼睛晚上才看见东西，白天看不到。”
“发现我们，它会飞走吗？”
“不至于吧，我们又没惊扰它。”
小舟又到水漫桥，意味着我们两个多小时的漂流结束，没有野炊的工具，更没有一个猎物，累极疲极，载饥载渴，猫头鹰有没有飞走关系不大，我们是真要走了，到饭点了，去吃饭。
沾中的朋友已在家准备好了这条河里的鱼-斑撑子，拿出用自家园子里的狗奶子（也叫山茄子，学名蓝靛果）泡的烧酒，我们似乎闻到了村酒野蔬的鲜香，把橡皮艇装上车就往回返。
作者：运涛黑河市作家协会会员
摄影：丁兆文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沾河林业局有限公司职工
原标题：《品读黑河丨大沾河，神州第一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