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蛭

首页 » 常识 » 常识 » 走出泥泞的沼泽下
TUhjnbcbe - 2023/3/29 21:24:00

牟维列:童年往事之二十八——走出泥泞的沼泽

下篇:回旅社的路上

沿着洞庭湖,是走不完越不尽的沟沟叉叉。

枯萎的蒲草被风吹得东摇西晃,远处的芦苇在风中招摇起芦花,一片片、一片片地遮掩着湖容,偶有鸟儿上下忽高忽低的飞。在一片几乎没有芦苇的湖边,俺看到辽阔无际的湖面,还有扬帆的船,摇橹的人影影。俺在湖边走,船在湖中行,可刚走过湖湾,再寻那船已不见。冷风袭人,唯有不停地走,才能用散发出热的体温,抗拒这寒寒的湖风。

岸边突有叫不上名地发出芽的野菜,往上长的杨柳也吐着嫩嫩的新绿,一对喜鹊落在枝叉上,唱起春天的歌。篮子里的草鞋一双双得少,等不到汨罗江,就得寻个湖码头去买。

继续东南行的俺,念叨着有这十数双草鞋,走到长沙就该放风筝了。汨罗江没有长江宽,水也比长江清。不一样的是,长江岸边的蒲草芦苇,因人在堤上挡不住视野,可以忽略不计:而汨罗江两岸的蒲草芦苇,低的稠密,高的宛如褪色的青纱帐。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滑进江边的水里,当拼命般地扑腾上岸,两条腿已被虫子爬满。用手拨拉不掉,薅也薅不下来,一个个直往肉里钻,吓得俺哭爹又喊娘。

逆水而上的船老大,喊着伢子你怎么了,俺哭着说,腿上爬了好多虫子,薅不下来,还往腿里钻。伢子别害怕,我这就靠岸,你被水蛭吸血了。跳上岸的船老大,让俺咬住酸兮兮地擦汗巾,忍着疼,一会儿水蛭就没了。只见他脱下草鞋,往水里泡了一会,照着俺的两条腿,就是一阵狠狠地乱打。眼瞅着钻进肉里的马蟥,一个个掉落在返暖的湿壤。

船走远了,腿却被打得粗了好几圈,爬起的俺一拐一瘸。这可好,更像个要饭的乞丐。

铜官的老码头,醒来不知在何处。望着端汤碗的老人,俺问这是在哪儿?老人说你昏倒在我的院门口,看到你这老粗腿,就知道被水蛭吸了不少血。接过汤碗须溜着喝,虽有些烫嘴,却感觉甜丝丝。老人说汤太热,捧着捂捂手,待会再喝。老人家的婆姨说,糖不多,要有还得多放些,慢慢喝完睡一夜,明天就缓过神,误不了你赶路。

夜里的风呼呼地刮,听不出树枝的哨鸣,风声更没有冬天那么凛冽。俺睡得好沉,许久没有这么放松过,可能是太累,也可能是被水蛭吸的血太多,一宿都没起夜。

清晨被尿憋醒,一骨碌爬起来,就往院里跑。方便完的俺,回身看到门前墙根下的篮子和棍子,再伸头看看没有动静的屋内,知道昨夜二老为照顾俺而睡得很晚,这会儿指定还没醒。俺冲房门深鞠三个躬,默默谢过二位老人,挎起篮子拿起棍,走向铜官码头。

江面窄了,大堤上的路人寥寥无几,倒是堤外的水田里农人不少,水牛在任劳任怨地耕作。收回望向劳作的目光,问那与俺逆行的赶路人,这儿离长沙还有多远?当得知能夜宿长沙时,疲惫的脚反而越走越快。篮子里的筒子饭还剩半筒,听被问路的老人说,从长沙到浏阳,还有两天的路程。俺要在长沙多呆几天,乞够去浏阳的饭,省的在途中去农舍要。正是春忙时,大白天进庄,家家户户都在田里插秧,肯定要不到饭。

长沙的傍晚,夕辉把老城涂上橘红,无论是高深大宅,还是穷人的矮屋,夕阳都一视同仁。老长沙的码头,不比走过的大小码头好多少,只不过地方大了许多,店铺多些。俺没往城市里去,这里的饭馆和外卖小食摊就不少,要上两天,足够去浏阳一路吃的。

咕咕响的肚子拥著俺闯进饭馆,扫视着不怎么富丽堂皇的饭厅,食客还真不少;而且还有楼梯通向楼上,传下来的划拳声,不比下面的声音小。有了在武汉乞讨的教训,俺不等食客走,便背着篮子伸出乞讨的手。这里的食客没有江城的食客吝啬,不管是彪形大汉,还是泼辣的女人,只要伸出乞讨的手,他们都会或多或少赏给口饭吃。岁数稍大的女人眼尖心细,这个伢子是远道而来的,瞧他背着一篮子草鞋。你从哪里来?喷着酒气的他,满脸的硬胡茬扎着俺,吓得躲闪。当得知俺是为何而来时,他们个个惊愕地看着俺。

那个岁数稍大的女人,把俺拉到她跟前,让跑堂的伙计赶紧端上两碗米饭,伙计应着转身和欲离开的人撞个对脸。女人说你家婆姨没来,看你像躲瘟神似的。男人嘿嘿笑着,喝两口过过瘾就行,让她逮住,大伙都跟着背锅,话落的他跑得比野兔还快。饭上来,女人指着满桌的菜说可劲地吃,她却和大老爷们,你来我往地划拳喝起酒。

吃饱的俺鞠躬谢谢,女人提起篮子拿出草鞋,端起碟没有汤的肉食菜,刚要倒就被扎俺的络腮胡子拦住。他挥手喊来跑堂的,说拿几张毛头纸。伙计风似地刮走,又风似地卷回,帮着络腮胡子,把毛头纸铺在篮子里。女人倒进几碟肉食菜,俺又鞠了一次躬,说着谢谢上了楼。楼上的不碍眼的旮旯里,放下草鞋和篮子,拄著棍子,每个饭桌伸着手。正要着饭,楼下传上杂乱的吵嚷声……

列儿,列儿,秦虹姐被俺冷不丁抱紧腰,边使劲掰俺的手边问怎么了。俺呼吸急促地说着白狗子。秦虹姐懵了,身旁的尹希河大哥说,你小小的年纪,莫不是白天里做夜梦吧?真的,俺要饭的篮子和草鞋,还在饭馆的楼上呢。

距离墓室仅十几步,缅怀的队伍却走得比蜗牛还慢。俺依偎着秦虹姐,她的手搂住俺的肩膀,生怕又回到她不知的白日梦中。队伍仍就蜗牛般的向前移动,口琴哥扭头看了会秦虹姐,自己对自己心语。

秦虹心善,同一个胡同长大的他最知情。记得童年的他俩,为母亲杀鸡父宰鹅,他俩抱团不回家,害得双方家长找了大半夜,直到在候车室里找见他俩。对于俺那大白天的梦话,口琴哥暂时扔在脑后,至于何时弄明白,那就是他的事。

总算挪进墓室,瞻仰孙爷爷的人们几乎是观而不动,队伍为何走得比蜗牛还慢的原因在这里。人们围着白色护栏,一寸寸地挪着,秦虹姐搂紧俺的肩膀,目光却凝结在半球形,中央是直径4.3米的大理石坑里。俺透过护栏的间隙,看到孙爷爷安详地仰面倒着,双手放在胸下。在汉白玉的基座下,是一圈蓝色的图案。

开始看不懂,离开墓室后,才从秦虹姐的嘴中得知,那是一面象征旗,孙爷爷就长眠在上面。人们依旧寸碾着寸,可秦虹姐与队员们的目光,仿佛被孙爷爷薅住了,他们在凝目中一动不动。然而,后面的瞻仰者们却在无声地往前拥,尽管依依不舍,被挤得脚不走也得走。

墓室外,秦虹姐捂着嘴,如嘤的哭声伴着泪儿流。尹希河欲劝又不知从哪儿开口,口琴哥递上手绢任她哭个够,道是不明就里的大伙看傻了眼。

回旅社的路上,秦虹姐说,把列儿送回家,我就扯车票回哈尔滨。口琴哥说我不批准。管你批不批,再也不远行。为啥?好好学习……

作者简介:牟维列,山东济南市人,生于年,省散文学会会员,济南市中区作协会员。已在报刊、网络平台发表文学作品五百余(首)篇。

编辑:李勋修《青烟威文学》编辑部

1
查看完整版本: 走出泥泞的沼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