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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怀旧是病,还是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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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提炼近年影视作品的关键词,“怀旧”必是其中之一。热映电影《芳华》,捧红了一批“小鲜肉”演员的校园电视剧《最好的我们》《你好旧时光》……网络上怀旧之风盛行,90后早已接过80后集体怀旧的大旗,童年吃过的零食、看过的动画片、追过的明星,童年生活的细枝末节总能把我们拉向遥远的过去,陷入不可自拔的怀念之中。连前些日子突然兴起的“晒18岁照片”也是如此。

《你好旧时光》()剧照。

网上总是有人评价说一代人陷入集体怀旧是一种“病”,在17世纪的西方“怀旧”还真被当做一种病。它多发于各种背井离乡的人身上,对他们来说,怀旧也是怀乡,它能引发多种身体不适,需要依靠水蛭、鸦片或者远足来医治。医治的尝试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在诗人和哲学家的探索中,“怀旧”一次又增加了新的内涵:与过去的浪漫纠葛。

那么,人们为什么会热衷怀旧?怀旧对于我们来说“有用”吗?

哈佛大学文学教授斯维特兰娜·博伊姆的答案是“有用”。她生于年的前苏联,亲历了东欧剧变和前苏联解体,在《怀旧与未来》中她回溯了“怀旧”的观念史,分析了怀旧的机制、以及历经历史动荡的人们的怀旧思绪。

无论是何种类型的怀旧,我们都在试图建立自身与过去、与某个情感共同体的联系。时代在急速变化,某些情感和记忆可能会因事物的变迁而无处安放,进而丧失个人与集体记忆的联系。时间是不可逆的,失去的一切无法挽回折磨着身处时代漩涡中的每一个人,此时“怀旧”便会以防卫机制的面貌出现,它是医治时代心理症候的“偏方”。

作者

斯维特兰娜·博伊姆

在俄国的一份报纸上,我读过一篇描写近期回国访问的故事。在苏联的边界开放之后,一对夫妇从德国来,第一次访问他们父母亲原来居住的城市,柯尼斯堡。

柯尼斯堡原来是中世纪条顿骑士团的城堡,在战后年代改造成了加里宁格勒,苏联的一座样板城市。在该城往昔普鲁士时代的废墟中,还保存着孤单单的一座没有圆顶的哥特式大教堂,任凭雨水淅淅沥沥打在康德的墓碑上。

位于柯尼斯堡主教座堂的康德墓。古典哲学家康德出生于东普鲁士柯尼斯堡,柯尼斯堡于二战后割让给苏联。

这对夫妇走遍全城,备感生疏,只有到了普列高利雅河畔,那里的蒲公英和干草的气味才送来了关于他们父母亲的故事。年事已高的男人跪在河边,捧起故乡河水洗脸。骤然的疼痛令他尖叫,他赶快躲开普列高利雅河,脸上的皮肤疼得火辣辣的。

“这条河多可怜,”一位俄国记者挖苦道,“你想啊,有多少垃圾和有毒的废料倾泻在河里……”(标题为《告别怀旧》)这个俄国记者并不同情这个德国人的眼泪。

加里宁格勒/柯尼斯堡这座城市就像梦幻破灭的主题公园。这对夫妇怀旧的对象是什么呢,这座老城吗,还是自己童年听到的故事?一个人怎么能够怀念从来没有居住过的房屋?这个人怀念的是从电影和童话故事里得来的、探望故里归程的礼仪姿态。他梦想依靠最后的归属感来修补怀念之情。怀旧令他着魔,他却忘记了自己实际的过去。这样的幻觉在他脸上留下了火辣辣的伤痛。

怀旧,英语词汇nostalgia来自两个希腊语词,nostos(返乡)和algia(怀想),是对于某个不再存在或者从来就没有过的家园的向往。怀旧是一种丧失和位移,也是个人与自己的想象的浪漫纠葛。怀旧式的爱只能够存在于距离遥远的关系之中;怀旧的电影形象则是双重的曝光,或者两个形象的某种重叠——家园与在外飘泊、过去与现在、梦景与日常生活的双重叠加。

我们不会想到去寻求对付怀旧的药方。然而,在十七世纪,怀旧被认为是一种可以医治的疾病,类似普通的感冒。瑞士医生都相信,鸦片、水蛭,外加到瑞士阿尔卑斯山的远足,就能对付怀旧的病症。

怀旧的疾病史

从可治愈的士兵到不可治愈的浪漫派

怀旧(nostalgia)这个词语是抱负心十足的瑞士医生侯佛(JohannesHofer)年在一篇医学论文中杜撰出来的。他相信,可以凭借“Nostalgia这个词的表现力来说明源于返回故土的欲望的那种愁思”。

和我们的直觉相反,“怀旧”来自医学,而不是来自诗歌或者政治学。这种病症第一批受害者中,有十七世纪各种离乡的人——出国学习的热爱自由的学生,在法国和德国做仆人的人,和在外国打仗的瑞士士兵。

“怀旧”会令患病者丧失与现时的联系,而思念故乡变成了他们唯一专注的事情。病人会感染“一种毫无生气的、憔悴的姿态”“对一切冷漠”,混淆过去与现在、真实与想象。怀旧的早期症状之一就是有幻听,或者看到鬼魂。冯·哈勒(AlbertvonHaller)医生写道:“最早的症状之一就是感觉在与自己谈话的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里听到自己所爱的人的声音,或者在梦幻中看到自己的家人。”

怀旧这种折磨想象力的疾病,也给躯体带来影响。侯佛认为,这一疾病的形成是神秘的:病患的传播“沿着不寻常的途径,通过无法接触的大脑到躯体的渠道”,“在想象中”唤起“关于追忆中的故乡的不同凡响的和挥之不去的理念”。乡愁耗尽了“精神的活力”,引起恶心、失去胃口、肺部的病理变化、脑炎、心脏停跳、高烧、虚弱和自杀倾向。

在当时,怀旧是可以治好的疾病。水蛭、加热的催眠乳液、鸦片和返回阿尔卑斯山区,通常都可以缓解症状。也有人推荐洗胃法,但是什么都不如返回故乡,据信,这才是治疗怀旧的最好办法。在提出治疗此症的方法的同时,侯佛似乎为他的一些病人感到骄傲;对于他来说,怀旧是他同胞爱国主义的一种表现,他们热爱自己的家乡,甚至达到患病的程度。

如果说瑞士的侯佛医生相信思乡表现了对自由和故土的热爱,那么两个世纪以后,美国军医卡尔汉(TheodoreCalhoun)则认为乡愁乃是一种可耻的疾病,显露出缺乏英勇精神和不思进取。在十九世纪的美国,大家都相信,思乡的主要原因是懒散和对时间的使用缓慢而低效,从而导致做白日梦、淫欲和手淫。卡尔汉医生提出的医治办法有同伴的当众嘲笑和恐吓,增加艰苦行军、战斗,还有改善个人卫生,从而使得士兵的生活条件提高。(他也赞成偶尔地准许士兵请假短时间返乡省亲)

但是后来,医生们发现返乡并不总是可以医治怀旧。病患怀想的对象有时候会迁移到更遥远的地方,超越祖国的界线。十八世纪和十九世纪的医生曾经寻找过怀旧的单一原因,一个所谓的“病理性骨骼”。然而,医生们在病人的头脑和躯体之中,都没有找到怀旧的位置。有一位医生宣称,怀旧是一种由症状而滋长的“心灵的疑病”。渐渐的,怀旧从可医治的疾病转化成为一种不可医治的病症。

阿尔卑斯山。17世纪的瑞士医生相信,来自阿尔卑斯山区的士兵们罹患“怀旧病”可以通过返乡医治。但返乡不能医治所有的怀旧,这说明“怀旧”的意义已不止于“乡愁”,它指向更深的心理诉求。

从十八世纪起,探索怀旧的艰难任务开始从医生那里转向诗人和哲学家。怀旧因此得到了新式的表述,被当作与往昔的浪漫纠葛。

怀旧的新场景既不是战场,医院病房,而是雾霭迷蒙的景色,倒影依稀的池塘、飘移的浮云,和中世纪或者古代的废墟。在无处寻觅故乡废墟的地方,人造的废墟被架设起来,那式样是半被毁坏状,仿得极度准确,纪念着新的欧洲国家真实的和想象中的过去。

浪漫的怀旧者坚持自己怀旧对象与现时生活的不同特点,从而将其保持在安全的距离之外。浪漫怀旧的对象必须是超越了现在的经验空间的,在往昔的微光中的某处,或者在理想国的孤岛上,在那里,时间自愿地停止了,像在一个古代的钟表上那样。但和以往的医生一样,诗人和哲学家也没能够找到乡愁的精确地点(可理解为“病灶”)。

再后来怀旧增加了政治的内容,伤病士兵、后来的浪漫主义诗人和哲学家所表达的个人的情绪,变成了一种制度化的和国家的策略。在国家的意识形态中,个人的思念被转化成为一种集体的属性,这一属性的依据就是超越了个人记忆的、过去的痛苦。在二十世纪中期,在国家的和省级的博物馆里以及城镇的纪念馆里,怀旧被制度化和机构化。过去不再是没有被认知的或者不可认知的。过去变成了“遗产”。

古罗马遗迹。遗迹废墟总能引发人们的怀旧思绪,尤其是与自身关联最紧密的文明遗迹。遗迹所指涉的过往我们不曾经历,但是我们可以想象。浪漫派的怀旧对象往往超越了现实的经验,并被怀念者赋予了理想色彩。人们总会更愿意记住过去美好的一面,集体记忆研究者认为,集体记忆通过这种筛选机制营造了心灵上的乌托邦,帮助释放现实生活中的压力。

怀旧的两种类型

修复型怀旧与反思型怀旧

虽然没有治疗怀旧的神奇方法,但是有人提供了一种类型学,也许能够阐明怀旧诱惑和操纵人们的某些机制。在我看来,有两种怀旧限定一个人与过去、与想象中的群体、与家园、与自我感受的关系:修复型的和反思型的。

修复型怀旧

修复型的怀旧强调“怀旧”中的“旧”,意图重建失去的家园和弥补记忆中的空缺,它倾向于集体的图景象征和口头文化,最终是为了重建家园和故乡的徽章和礼仪。

修复型怀旧有两个叙事情节——恢复本源和密谋理论,这是靠右翼通俗文化培育的现代民族主义极端案例特有的。极端的密谋理论拥护者凭想象认为,“家园”是永远受到围城的,所以要求保卫自己,反对搞密谋的敌人。

“密谋”(英语conspire)按英语字面解释意为“一起呼吸”——但是,一般情况下,这种集体呼吸的气味不是很好。密谋一词具有消极意义,指与他人建立的颠覆性的亲密关系,一种更多地建立在排他性而非情谊基础上的想象的群体。此时,家园不是由个体的记忆,而是由集体的映射和“理性的迷惑”构成的。对家园的偏执狂式重建是定位在迫害幻象上的。

“我们”(密谋理论家)因为某种缘故感觉在现代世界上不安全,于是为我们的不幸找到一个替罪羊,这是和我们不同、我们不喜欢的某一个人。我们把嫌恶之情投到他们身上,并且开始相信他们是嫌恶我们的,而且还想迫害我们。“他们”密谋反对“我们”还乡,所以“我们”不得不密谋反抗他们,想要恢复“我们”想象中的群体。

革命之后往往会爆发怀旧,年的法国大革命、年的俄国革命和近期的东欧“天鹅绒”革命,都伴随有政治和文化的向往的宣示。在法国,不仅是革命前的旧制度造成了革命,革命也给予旧制度某种镀金的光环。同样,戈尔巴乔夫的“改革”时期和苏联的解体造成了苏联最后几十年的一种形象:那是一个停滞的时期,或者反之,那是苏联的一个稳定、强大和“正常”的黄金时期,这个观点在今日俄国颇为流行。革命后伴随怀旧的同时,密谋理论也会盛行,法国大革命产生了共济会密谋,而年第一次俄国革命之后就是屠杀犹太人,起因是犹太—共济会密谋理论的传播,这些密谋论在十月革命以后一度加剧,而且在戈尔巴乔夫的改革期间又被恢复。

反思型怀旧

对于修复型的怀旧而言,过去不是某种延续,而是一个完美的快照。而且,过去是不应该显露出任何衰败迹象的;过去应该按照“原来的形象”重新画出,保留永远的青春气息。而反思型的怀旧则不同,它指示新的可塑性,而不是重建静态的过去。

修复型的怀旧唤起民族的过去和未来;反思型的怀旧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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